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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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長安, 大明宮。

太子蕭煦從皇後的立政殿離開,出宮路上途徑禦花園時,聽見假山後似乎傳來隱約的哭聲與壓低的咒罵聲, 心下好奇,不由得走了過去。

走近一看, 才發現是一個高階宮女在訓斥低階宮女。那低階宮女跪在地上,捂著臉頰, 似乎是被打了耳光。聽到腳步聲,兩個宮女雙雙擡頭, 向太子看了過來。

本是站著的高階宮女見來人是太子殿下, 連忙低著頭跪了下來。倒是那個原本哭著的低階宮女, 似乎是第一次見到太子,不由得看得呆了。

照理說, 宮人是不可如此無禮直視主子的。此事若是發生在大明宮其他皇子後妃身上,這宮人定是要被拉下去責打一番的。但她今日幸運, 遇到的是太子蕭煦。

蕭煦素來仁厚, 輕易不會苛責宮人,在大明宮和皇城裏私底裏流傳的名聲極好。

宮人之間的糾葛,蕭煦一般不會過問, 今日好奇來看,已屬於例外。本來他也並不想理會,可那挨了打的低階宮女,一雙淚眼看向他時, 讓他莫名想到了阿璃。也不知阿璃在南境過得如何, 既是剿匪, 又可有受傷。

這般想著, 蕭煦不由得心中微軟, 於是溫聲開口說道:“手下犯錯,當以宮規處罰,教導為主,而非處以私刑。”

那高階宮女聽了,連連磕頭謝罪。太子隨意點點頭,淡聲說:“你們下去吧。”

那高階宮女如蒙大赦,連忙離開,再顧不得低階宮女。那低階宮女站起身,卻沒有立刻離開。

“你為何還不離開?”因著這宮女的眼睛讓他想到了妹妹,於是他便多問了一句。

“奴……奴婢就是禦花園的掃灑宮女。”低階宮女深深低頭,回答。

“原來如此。”蕭煦溫和笑笑,說:“倒是我誤了你做活?以後當心些,勿要再犯錯了。”說罷,太子搖搖頭,便離開了。

那低階宮女看著太子的背影,張了張嘴,後又閉上。

她想說她不曾犯錯,只是因為偶然被同游花園的陛下與貴妃遇見,然後陛下隨意說了一句她的眼睛同貴妃娘娘生得有些像,這才招來了責難。

那高階宮女也並不是她的管事宮女,而是貴妃娘娘宮中的宮女。

罷了……

宮女深深低下頭,垂下眼簾,蓋住那一雙漂亮的眼睛。

東宮

太子來到了楊墨所居的那個院子外面,將一個由火漆封著的信件送了進去,然後就在院外等著。

沒過一會兒,他就見到楊墨手中捏著那封信,匆匆走了出來。

“阿璃的信?”楊墨看見了火漆上的圖案,遂出來問蕭煦。

蕭煦點了點頭,然後小聲抱怨:“這麽久了才來了一封信,想來是玩得瘋了。”

“你說的這是什麽話?”楊墨不愉道:“你妹妹在南境出生入死,你竟說她……”說到這裏,她驀地停住。她才反應過來,以蕭煦的性格,當是比她更為擔憂才是。會這麽說,怕只是在這裏沒話找話。

楊墨瞥了蕭煦一眼,問:“既是阿璃的信,你為何不看?”

“以紅漆封信,這信當是以‘那一套’密語所寫。”蕭煦說到這裏,面上顯得赧然,問:“你可還記得如何譯碼嗎?”

楊墨心裏清楚,以密語寫的信,自然至關緊要,蕭煦怎麽可能不知道怎麽破解。

可是……

楊墨低頭看著手中的信件,終究還是讓開身子,她沒有看向蕭煦,只低聲說了句:“進來吧。”

蕭煦露出些小心翼翼的笑容,然後走了進來。他身後的陳公公捧著一摞史記,也跟著走了進來,將書放下,再回到院外候著。

楊墨拆開信封,將紙張打開平鋪在桌上,不由得感到有些麻爪,不由自主地看向蕭煦。

蕭煦輕咳了一聲,看了第一行的文字,然後拿起那摞書的其中一本,說:“這句當是從本紀裏找……”

東宮

書房裏,蕭璃與裴晏各自跪坐在一個書案旁邊,案上橫七豎八地擺著好多書,楊墨只掃了一眼,就看到了三國志,漢書還有史記,當下腦殼開始疼。而蕭璃和裴晏一邊飛速地翻書,一邊拿筆在紙上寫畫著什麽,蕭煦瞄了瞄,見兩人紙上都寫著淩亂不成句的字和詞,偶爾還記些數字和章目。

兩人書案中間的空地上擺著一個香爐,裏面燃著一根不粗不細的香,看長度,這香大概已經燃盡十之七八了。

“阿璃,阿晏,你們在做什麽?”蕭煦率先開口問。

忽然被打擾,蕭璃和裴晏一同擡頭,對蕭煦和楊墨兩人做出安靜的手勢,然後對視一眼,眼中滿是敵意,接著各自低下頭去,繼續飛速翻書,寫寫畫畫。

楊墨見兩人的樣子,忽然想起來什麽,然後拽著蕭煦的衣袖退出了書房,這才小聲說:“他們倆大約在互相破譯密語。”

蕭煦恍然大悟。

前些日子,楊墨不知怎得,提到了軍中密報所用密語。裴晏只聽楊墨說了兩句,就通曉了破譯密語之法,當即搖著頭,嘲笑這密語太過簡單。蕭璃雖然心裏也覺得這個密語有些簡單了,卻見不慣裴晏那副模樣,於是替楊墨反駁。兩人話趕著話兒,不知怎得就約定比試一番。

蕭璃和裴晏決定以史書為本,各自編一套密語,再寫十個提示,交給對方破譯,就以一炷香為時限。

想起來這一樁事,蕭煦和楊墨索性就站在門外,也跟著等一個結果。

“你覺得誰會贏?”蕭煦輕聲問。

“十兩銀子,押阿璃。”楊墨對太子挑了挑眉毛,低聲說。

“那我就押阿晏吧。”蕭煦溫柔地笑笑,說。

香馬上就要燃盡時,蕭璃把筆重重往桌上一拍,大笑一聲,說:“簡單,破了!”

幾乎就在同一時間,裴晏也撂下筆,長出了一口氣,說:“頗為容易,沒甚麽難度。”

蕭煦,楊墨:真應該把你們倆剛才急迫緊張的模樣畫下來讓你們自己瞧上一瞧。

蕭璃和裴晏對視一眼,然後拿著自己所破譯的文字段落走到了太子的書案,那上面放著一個錦盒,裏面裝著蕭璃和裴晏寫下的破譯密語的規則,還有密語所對應的文字段落。

蕭璃和裴晏拿著對方所寫答案,打開查看。蕭璃直接打開了密語所對應答案的那一張紙,只一掃,臉上就露出笑容。

裴晏則是先打開了寫著破譯規則的那一張紙,開始倒還好,但越看到後面,臉色便越差。

蕭煦與楊墨交換了一下眼神,然後蕭煦嘆了口氣,提筆寫了張欠條放在楊墨手裏。

這時,蕭璃已經放下了手中答案,好整以暇地欣賞著裴晏的表情。

裴晏看完規則,又去看蕭璃寫的提示,兩相對照後,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:“殿下好謀略,裴晏受教。”

那時裴晏還不如現在這樣不動聲色,還是一個可以從臉上窺見其心緒的少年。他臉上的懊惱實在太過明顯,讓太子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。

“哈哈哈哈。”蕭璃再忍不住,大笑出聲,拿起裴晏給她寫的提示,甩了甩,說:“半真半假的提示?你以為我猜不到嗎?裴晏,人與人還是當多一些真誠,你瞧我,給你的提示幾乎全都是真的!”

是啊,幾乎。

裴晏咬著牙,看蕭璃笑得得意,臉逐漸漲紅,卻偏偏說不出話來。

殿下給他的提示都是真的,只除了一條。且那一條還隱藏在第六位提示裏,正是他防備心最弱之時。因為他已小心地驗證過前面的幾個提示,全都是真實的,這才在後面逐漸放下了戒備,因為一心求勝想要迅速破譯,這才沒有耗神驗證。殿下偏偏抓準了他的心理,在那裏安插了一條假的提示,而正是那一條提示,帶偏了所有的破譯!

這謎題同樣選得微妙,裴晏以錯誤的方式破譯所得字句,同樣通順,所以沒有發現任何異樣,只以為自己得出了正確的答案……

棋差一招,裴晏也不是願賭不服輸的人,他長長出了一口氣,然後認輸道:“是我輸了,殿下要我做什麽?”

“唔,這可得好好想想了。”蕭璃點點下巴,決定要好好把握這得來不易的機會。

東宮

蕭煦與楊墨面對面坐著,一字一句地譯著蕭璃的密信。

謝府

謝尚書正在書房裏看些白日裏未看完的文書,忽然聽見女兒敲響了書房的門,“阿爹,我可以進來嗎?”

謝尚書一楞,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些微弱的期待,這女兒總算曉得心疼阿爹,給他送宵夜來了。

這麽想著,不由得溫聲說:“是阿霏啊,進來吧。”

可是,讓謝尚書失望的是,謝嫻霏手中並無食盒托盤,顯然並不是給他送宵夜的。

“阿爹,我可否找些書來看?”謝嫻霏問。

雖然失望,可謝尚書自問是個好阿爹,於是揮揮手讓謝嫻霏自己去找書。

謝嫻霏找好了書,要走時瞧見了謝尚書的臉色,不由得問:“阿爹為何好像有些失望的模樣?”

謝尚書不開心,於是說:“我以為阿霏是來給為父送宵夜的。”

謝嫻霏眨眨眼,然後淺淺一笑,說:“夜間進食傷肝膽,阿爹還是早些休息吧,阿娘吩咐了明日朝食做阿爹做喜歡的古樓子呢。”

說完,謝嫻霏就好像要忙著做什麽一般,拿著書走了,徒留謝尚書一人在書房生悶氣。

他還是覺得,若真如他人所說,兒女是債,他前世定然欠了旁人巨款不曾還啊!

摸了摸肚子,想起女兒說的明早的古樓子,謝尚書瞥了眼未看完的公文,決定還是先回房休息。畢竟公事總是做不完的,明日做也是做,早早休息更重要。

嗯,就這樣吧。

謝尚書關上書房門往臥房走的時候忽然想到,阿霏怎麽忽然想起來要讀史記了?

山南道,襄州。

“公子怎麽還不睡?”梅期見到房裏燃著的油燈,不由得問鶴梓。

“公子還在讀書呢。”鶴梓回答。

“讀書?讀什麽書?”梅期疑惑,公子自來了山南,不是每日都處理公事的嗎,怎麽有閑暇看書了?更何況還是今日……

“在讀什麽太史公……還在做筆記呢。”

作者有話說:

大家留個腳印嘛,不然滄海真的會謝,仿佛單機寫文,嚶嚶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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